□ 黄 玲
我家在城郊,土地少,麦子收割完,我们赶紧翻地,点种白菜或萝卜,这样可以不让土地荒着,既作为口粮补给,又多一茬收入。
在整好的地垄上铺膜,每间隔一尺左右,用手指轻轻抠一个洞,撒三五粒白菜籽,盖上细沙。沙的薄厚以刚好盖住菜籽为准,薄了保不住温度和水分,影响菜籽发芽,厚了会烫死刚刚出土的芽苗。种完菜籽就赶紧浇水,松软的土地咕隆咕隆喝个饱,要不了几天,嫩闪闪的绿芽芽顶着一小块沙土冒出来。也有一些芽苗顶不破板结的沙土,捂在里面,我和母亲便在地里仔细寻找,扒拉开土坷拉,让芽儿伸腰。白菜长到寸把高就要定苗,拔去瘦弱的,留下最壮实的,让它们集中吸收营养。拔出的白菜苗淘洗干净后开水焯一下,撒点盐一拌,嫩嫩的带点土腥味,特别好吃。留在地里的菜苗在刚失去它的兄妹时,经不住风吹,东倒西歪地散了架。不过它不会一蹶不振,不几天就长得壮实稳当。
我们隔三岔五去看白菜,渐渐地叶子越来越大,当叶片长得厚实时,都开始向中间合拢,从内到外,一层一层地长,一层一层地往里收紧,直到外围最后一片叶子收紧贴合。白菜鼓起圆鼓鼓的肚皮,像一个个孕妇,丰腴圆润起来。
白露一过,天气变冷,白菜还需要半个月才能长瓷实。早晨,白菜披着一层白霜,太阳一晒霜花就隐藏起来了。到了夜晚,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,是白菜在生长。
最后一次给白菜浇水后,结上了薄薄的冰。我问母亲咋还不铲菜?母亲说:“冰碴响,白菜长。白菜正长呢,再过几天吧。”
铲白菜很过瘾,“咔嚓”一刀一棵,脆生生的,干净利落,一点都不拖泥带水。满地堆成小山的白菜让我们特别有成就感,它是我们从荒地“抢”回来的二茬田收入。田野到处是泥土腥味混合白菜的清香,收菜的车轰隆隆地载着白菜远去,父亲兴奋地数着钱,我们感到满足的同时,却有一些莫名的怅然。
储备过冬的白菜拉回家,一部分码放在地窖。地窖三分之一的部分露在地面上,像一座宫殿,上面留一个气孔,人走过闻到一股白菜发霉的气味。地窖分上下两层,上面码白菜,下面放洋芋、萝卜。另一部分白菜和散落在地上的菜叶子,母亲挑选出一些在小雪这天淘洗干净,在一口大缸里放一层白菜,撒一层盐,并熬煮花椒、大香、辣椒水加入腌制,味道很特别,麻、酸、咸、辣、香,可口极了。
过年时,我们穿厚厚的棉衣、棉鞋,钻进地窖抱出白菜,剥去外面的老叶子,一个个白生生的胖娃娃,挨挨挤挤,温馨极了,谁不稀罕。
那些年,白菜让我们的日子美滋滋的。